【RF】Constellation 黑夜中所有的繁星 Ch-40

Chapter 40

哈罗德没有对里斯提起格利尔和自己的过往,里斯也一点点都没有想要刨根问底的意思,哈罗德不说,他就不问,他清楚是哈罗德把自身的痛苦强压了下去,就好像自己的痛苦一样。哈罗德贴着里斯,夜间冰凉衬托的是那温暖颀长的身体,变得火热粗暴最后又再度轻缓下来,像一条毛毯。可是这漫长的冬夜对他们的痛苦来说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,那些幸福的呻吟和摇曳的亮光,互相宣誓忠诚的戒指碰撞都带来放纵的感受,两个人纠结的背部肩胛像是像是迁徙的两只鸟儿的翅膀,它们其实也别无所求,只能一意孤行地往南,放在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——如果抵达不了温暖的南方,那等待的只有死亡。

“我喘不过气了。”哈罗德费劲儿地说,脸色潮红,红到胸口。

“把你的嘴张开。”里斯抱起他,“我来帮你呼吸。”滚烫的汗滴在他身上。

***

哈罗德去医院请了假,他的上级很满意他的工作,当然也就准了,回到图书馆的时候发觉里斯正背对着他往黑色包里塞东西。“你在干嘛?”哈罗德问道。

“收拾东西。”

“收拾东西?”哈罗德关上门。“去哪儿?”

“度过湖去,我开着车可以很容易地带往北面出去,然后我可以找人带你去火车站,如果有火车的话你应该很容易在线路中回到莫洛托夫,这样很费时间,而我又要在周日傍晚前赶到南面的前线,马上就要动身的话还来得及,这是我想到的最快最好最方便的方案了。”他会过头来,看着哈罗德摇了摇头,这个动作让他的脸沉了下来。“你又是什么意思?”

“想法很好,里斯,但是我哪里都不会去的。”

“但我一定会亲自把你送到那边去的,哪怕把你捆起来,哪怕你又踢又叫反抗,我也要这么做。你知道你的力气没我大的。”里斯把包抽紧。“你留在这儿就是死路一条。”

哈罗德只是站着,看着里斯,最后他轻声开口,很坚定又很轻微。“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的话,无论你送我去哪里,我都能回来。这样想的话,是不是你就会觉得我还是待在这儿比较安全?”他的声音很轻,背景声音里模糊地听到空袭的警报和窗外的爆炸声,那是空袭又开始了。

里斯抿紧嘴唇走了过来,站在他面前,他在呼啸的飞机的声音中跪了下去。“哈罗德,”他的嗓音嘶哑低沉。“哈罗德,你就当我是个疯子吧,我这个不幸的疯子恳求你,求你离开这儿。如果你对我有一点点的爱,如果你像你宣称的那样爱我。我求你回去。你根本不知道,除了战争之外,自己到底处于什么样危险的境地。你听到爆炸声了吗?你听到了吗?你聋了吗?你发觉没有你这儿连吃的都没有吗?”

哈罗德平静抬手地捧着他的脸,轻轻抚摸他的脸颊。“这儿有吃的,我有工作,我每天有700克的定量。医院提供我晚餐和午餐。我不在乎炮弹,你别言不由衷,我的上尉,真正让你害怕的不是德国人也不是炮弹,所以应该不是战争也不是死亡。你到底在怕什么呢?”

里斯咽了咽口水。“我怕你。哈罗德,因为你是我的整个生命。”

“可你至于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?”哈罗德抚摸着他的发鬓。

窗外,炮弹呼啸着飞来,听声音一颗就爆炸在附近。里斯下意识把哈罗德猛然地拉近搂进怀里,哈罗德紧紧地拥抱他。感受到里斯的肩膀环绕着他。哈罗德拥抱他,坦然接受他的愤怒和无可奈何。拥抱也是一样的用力,仿佛想把自己生命延续给面前的大兵。

他们拥抱着等待空袭警报解除,结束之后哈罗德从里斯手里取下包放在一旁。“我不能回去,里斯,但我们可以去走走,就像以前一样。”

里斯总是要为眼前人的云淡风轻和固执己见妥协。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哈罗德戴好围巾,然后让他扶着自己的胳膊,两个人慢悠悠地下楼,就好像真的要出门散步一样,就好像刚才的空袭都不存在的。

“我喜欢你的新外套。像个帐篷。”哈罗德看着他。帐篷让他想到了过去,他们在卡玛河边小木屋的帐篷——有些词就是这样,整个生命都仿佛附着在上面一样,鬼魂,生命,狂喜和悲恸,这些最简单的词,往往带有强大的力量,能够一下子重复许多的画面。“看起来很暖和。”

里斯什么也没说,他们安静地走着,看着脚下的脏了的雪,时不时开过去的电车,跨过去的碎玻璃,以及头顶的红灯。里斯只是沉默地走着,什么都没有说。

“我能感觉到,里斯。”哈罗德慢慢地走着,“我能感受到在莫洛托夫的时候,你和我的道别,那是真正的、郑重的告别。你想着——我永远也不可能会回来了,但是至少哈罗德能活在这儿,是这样的感受吧。你根本不打算回来了。”

“和你在卡玛河边拿几个星期,我觉得……好像自己能过正常的生活了,那是一段非常正轨的日子,像两个平凡普通的人,有无数生活中的小希望,小乐趣,幸福,和温柔。你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宿,我把希望留给你。就只留给你就好。我不想在冒然之间就突然失去,这样太让人痛不欲生了,我给自己预设了一个仪式,我知道这段时间回到头的,只希望你别被我拉入毁灭之中……于是我和你告别了,哈罗德。有时候我也想,我怎么能遇到你呢?是我把你的不幸带给你了。”

“把不幸带给我们的不是你。也不是命运。而是战争。”哈罗德耸肩。“这么一想,遇到你,我又是何其幸运啊。”哈罗德轻声说。“我有个问题:你为什么不走呢?你把我送走之后,也可以答应格利尔的要求,同他一起去美国,我相信你们会成功的。你熟悉芬兰的边境,完全可以计划好所有的路线,如果你愿意,还有钱。”

“我的钱在你这儿,我都留给你了。”里斯说道,指那本书里的钱。“不过幸好是留给了你,格利尔也没找到什么特别的证据。我怎么可能走呢?本来我就不能走,现在还有了你。”

他们慢慢地散着步,踏过花岗岩碎片。“你是不是怕自己走了,我就会被抓起来?”哈罗德突然开口。“你瞧:我有前科,军队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和我认识,你在疏散名单上写上了我的名字……我是你唯一的……亲友,你如果走了,我是不是……”

“我不会走的。”里斯突然开口。

“会被人民委员会抓起来,他们叫这什么?保护性监禁?”哈罗德叹了一口气。“当然还有秘密枪决。”他的脑海里想到了奈森。“如果人民委员会找不到你就会迁怒于我,格利尔是无所谓的,他谁都可以牺牲,但你不愿意牺牲我。”

“哈罗德——”

“你看,你现在面临的问题是——无论是走是留都是危险。格利尔拿我要挟你走,可你走了,我就会被抓起来。”哈罗德点头。“啊,我明白了。”

里斯沉默不语。

“听我说吧,约翰。好好的听着我说。你在这儿危机四伏,格利尔会揭发你,就算不是拿你的身份做文章,我们之间的事情也足够你吃上军事官司,人民委员会不会放过你,德国人不会放过你。所以……也许,你应该回去……”

里斯震惊地看着哈罗德。

”我不会有事的,之前我就……奈森没能熬过去,但是我熬过去了。只是断了一条腿,如今还是战时,他们不会有时间来审讯资本主义腐朽实力的。他们只是……会把我关着,然后就会把我忘了。我不会有事的。”

“哈罗德,如果你和我的身份互换,你也会选择美国吗?就抛下这一切?”

哈罗德想了很久,“嗯。”才点头。

“你不太会撒谎。”里斯突然笑了起来,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。“你自己知道吗?”

“那我说实话?”哈罗德嗫嚅。

“是的,说实话。”

“你是能获救的,约翰.里斯,或者伊万.里斯洛夫。如果你问心有愧,那你就把我当成你余生付出的代价,为了我,救救你自己的好。”

“我才不要这付这种的代价。”里斯甚至激动了握紧了自己的手枪。“你不能回来之后就噼里啪啦和我说一顿这样不知所谓的话,然后就叫我走,我连一个人的尸体掉下来的手都要捡回来,你居然以为我会听了你的话就这么一走了之?没有你,我哪里也不去,哈罗德。哪里也不去。只要你在这儿,我就在这儿!”

哈罗德看了他好一会儿。“看看吧,约翰。”他的声音柔软。“你看,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,为什么就不觉得我也是同样的想法呢?没有你,我哪里也不去了。如果你在这儿,那就让我也在这儿吧。现在,我们做个交易吧,上尉。”他顿了顿。“我向你发誓我会竭尽所能的活下去,你也要向我发誓,你不会主动选择赴死。”

“你倒是合算。说不过你。”里斯沉思了一会儿。“我总归说不过你是不是?你怎么这么能说会道,只在医院里当护工真是屈就你了。”

哈罗德压压帽子,腼腆地笑了。“活着才会有好事发生,我刚刚的承诺是绝对出自真心。对我发誓吧。我也对你发誓。你上战场,而我是医护,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吗?”

他们在高大光秃秃的大树间的小径上走着,走过长凳。哈罗德想到他们当时来的时候还是夏天。他刚刚说错了,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。可突然之间,德国人,格利尔,人民委员会,一切就不可怕了。他们俩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种可以与之抵抗的力量。


哈罗德,有些事情,有些人是值得为他付出巨大的代价的。


这句话是奈森曾经对他说的。他们当时正在努力帮助被迫害的所谓“亲美分子”。他们努力帮助他们逃离人民委员会的铁棒,保护他们的孩子,不让牢狱之灾落在孩子们的头上。

奈森被抓走的之前对他这么说,可这种感受已经消失许久了。他悄然度日,不暴露自己,只是这种感情在里斯身上突然复苏了。

“值得吗?”哈罗德突然开口。“你身为一个美国人,在这篇土地上,为了抵抗希特勒卖命,甚至还要冒着被军事审判的风险?”

“虽然想着格利尔这样的人不值得。但是如果想到身后是你,就很值得了。除了你之外,还有很多人——倘若他们没有被屠杀,被希特勒践踏,那就更值得了,当然,还有那些离开我们的人们……总觉得……”特工抬起头。“还是想为他们做点什么,当然这也同样是也为了你。为了不让你执石头死在彼得大帝的雕像下,也为了让人得到我们曾经向往的和平。”里斯握着他的手,想起他之前的那句话。“我觉得是值得的,我也甘愿是我。”

哈罗德握了握他的手。“你知道吗?我曾经想过,有那么一刻,有那么一瞬间,也许我们俩会有不同的结果。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?”

“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刻。”里斯笑了起来。


他们在人行道的两头,哈罗德在车站抬起头看到里斯的那一刻。


“我感受到了某种牵引……和需要。就是那种感觉。我感觉到你就在哪儿等我,而我也在冥冥中走到了那儿,就这么简单。”里斯耸肩。

“所以我们就摸索着往前走吧。我有最坏结果的思想准备,但这不意味着我就不欢迎皆大欢喜的结局。你后悔穿过马路了吗?上尉?”

“从未。”里斯握住了他的手,“我们回去吧。回家。”

冷风正在把树上最后的黄叶横扫下来,天空阴暗暗,灰蒙蒙的。街道尽头耸立着喀山大教堂的圆顶,花岗岩的岸堤下面,涅瓦河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,空无一人的街道,熄灭的火堆被掩埋在肮脏的积雪下面。


*TBC

“我有最坏结果的思想准备,但这不意味着我就不欢迎皆大欢喜的结局。”

这句话和《Escape逃亡》里Hobben那段“我接受一切的结局,这意味着我现在体验着美好的时光,但在失去珍贵的人的时候依然会感觉到痛苦,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”对话其实是差不多意思。

也就是无论世事如何,我平静坦然的接受。

只是Harod的内心永远是光明偏多的,大概意思是:“尽管现在很苦,我相信未来也许是好的。”

(但是抱歉我要把他们的希望一一捏灭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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